影評 | 《集結號》

　　一開場便是硝煙彌漫、彈片紛飛，每一個鏡頭都似要扼住觀眾的呼吸，如同第五交響曲《命運》，每個節(jié)拍都能震攝人心。敘事的節(jié)奏快得像在與死亡競賽不是高潮迭起，而是一個不斷提高、不停壘升的浪頭，在升至極限那一刻轟然崩塌，造成毀天滅地的海嘯。這一刻，壯觀激烈的戰(zhàn)爭場面戛然而止，《命運》的第一樂章結束了，第二樂章在舒緩柔和的小提琴聲中輕輕展開，故事變成對一個人的講述，對惟一一個幸存者的娓娓道來。

　　比較鮮明的前后兩段是電影《集結號》很突出的一個特點，這也是許多影評不斷爭論的一個問題。最大的一個爭議是后半部慢節(jié)奏的敘事削弱了整部電影鐵骨錚錚、慘烈悲壯的主題。有評論認為后半段占的篇幅過長、比例過重，是電影的一個失敗;也有說電影前后反差太大，令人不適。

　　從審美的角度來說，這種表現(xiàn)手法卻能夠說是獨特的，而且相較于完整緊湊的故事它具有更強的表現(xiàn)力。這并不是《集結號》的首創(chuàng)，小說《高山下的花環(huán)》、《安德的游戲》及其下部《死者代言人》均采用了同樣的模式：前半段緊張激烈的戰(zhàn)爭場面與后半段戰(zhàn)場歸來者心路歷程的奇妙結合。

　　《高山下的花環(huán)》中，作為尖刀連的九連在連長梁三喜的帶領下以一晝夜的時間攻下敵人的364高地，該高地據(jù)說美軍要用一個加強團花半年才可拿下，九連戰(zhàn)士幾乎全軍覆沒，連長梁三喜亦壯烈犧牲。曾想當逃兵的指導員趙蒙生帶著懺悔的情緒開始追尋烈士們的足跡。《安德的游戲》與《死者代言人》是相對獨立的兩部書，但兩部書講敘的是一個故事，《安德的游戲》是對指揮官安德戰(zhàn)斗經(jīng)歷的描述，而《死者代言人》中的安德則在為自己過去的行徑自責。

　　上述作品都會給人一種老兵回憶錄的感覺，這大概也是眾多影評質(zhì)疑《集結號》的一個主要原因：戰(zhàn)爭片就該重戰(zhàn)爭輕回憶，回憶錄則該重回憶輕戰(zhàn)爭，《集結號》偏兩手抓，兩手都要硬，這不弄成了四不象?確實，前后兩段的反差有互相削弱的作用，甚至會令后半段顯得拖沓冗長，這是這種一分為二的手法難以避免的缺陷。然而，它所展現(xiàn)的十分獨特且難以替代的藝術效果卻是不可忽視的�？催^電影便會了解：電影的重頭戲在后部，那么為何要著力表現(xiàn)前部呢?按照一般回憶錄的模式，戰(zhàn)爭的描述就應是穿插在老兵的思緒中，有時甚至是略寫和淡化處理的。而《集結號》對戰(zhàn)爭不吝筆墨濃墨重彩，將其完完整整展示給觀眾，竟毫用了整部片子一半的時間，使人簡直要以為這是部單純的戰(zhàn)爭片了。這使觀眾深刻地意識到自己不是在聽什么傳奇故事，而是親自見證這場真實的斗，是在與主人公一齊出生入死。這樣，當電影敘述到后半段時觀眾才會明白為什么谷子地那么痛苦又那么執(zhí)著，會更深刻地理解電影要告訴人們什么。前半段，影院中沉默肅穆，慘烈的戰(zhàn)爭場面讓人們感覺到每一個犧牲都是壯烈的;后半段，觀眾們無聲垂淚，一個人的苦苦追尋令人們意識到每一個犧牲都是永垂不朽的。

　　電影落幕，對觀眾的震憾卻仍未消失，這不是一部酣暢淋漓、雄壯到底的戰(zhàn)爭片，也不是一部字字血淚、催人淚下的回憶錄。但《集結號》卻表現(xiàn)出遠超過其篇幅的東西，如同一部短篇的士兵史詩，只能令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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