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泰安市泰山區(qū) 王藝
指導教師:王敏
一
承受這個詞聽得挺刺耳的。但細想,又有什么刺耳呢?一輩輩古哲在耳邊嘈雜不堪,那只不過是他們低沉的哀號罷了。有陸放翁的“尚思為國戍輪臺”,有曹雪芹的“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有杜子美的“歸來倚杖自嘆息”。你一言我一語。似在攀比誰承受的更多。昔日的光榮在嘈雜聲中成了愚弄,先輩在歷史的風塵中咆哮。一聲聲跨越千年,是祖輩們的低沉。
中國歷史上能承受的人很多,而我認為能夠享受承受的人很少。司馬遷算得上懂得承受的人了,因為有過司馬遷,就有過一種堅毅的人格“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chuàng)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此辱,也許只有司馬遷能“無慍色”。司馬遷忍受的夠多,但他沒能夠“苦中作樂”。我認為能享受承受的人只有一人——蘇軾。
也許是三教合一的作用,他入仕時有著孔孟之道、滿腹儒學,出世又有一種莊周夢蝶般的灑脫。而這些在司馬遷的《史記》中就淡了許多,司馬遷固然偉大,但蘇軾反倒多了幾份親人的個性。而這種個性注定影響著幾代人。
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慢慢在我腦中浮現,這是蘇軾人生的升華地,也是“承受”之
二
記不清哪一年了,父親帶我去游覽江河,自東向西,我驚嘆黃河長江的豁達。壺口瀑布的震耳欲聾也好,錢塘江的涌潮也罷。黃河從各個方面看,體現的總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母親河姿態(tài),長江是一種受人類控制的馴順,它們之上的歌舞也都只能算是壯觀罷了。像三峽,被世人仰慕,被一代代人贊頌,因為它那不拘一格的浩大,觀賞的人多了,便有了知名度。但依然覺得很遠,幾乎沒有什么共鳴。這些地方遠不足以去親近。而同樣是長江沿岸,有一個地方卻顯得截然不同,這里就是黃州赤壁。
這個地方不是曹孫交戰(zhàn)之地,卻比那個赤壁文化底蘊深厚得多,那個赤壁用八十三萬人馬換來了名聲,卻被幾句“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奪去了風頭。完全不依它的浩大,不依它的奔騰,不依它的恢宏,而是憑借那幾篇短小的文字,和那個風流才子。
他不比長江其他地方,黃州赤壁遠比不上其他地方的壯觀。但當站在它面前時,心中總會有一種撫慰感。耳邊不知是游人的吟詠還是東坡的啟示,總會響起一聲聲“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蘇軾自然是知道這里不是周郎赤壁,但正是這個假設,使他找到了一個心靈寄托,也使無數后人為之敬畏。
耳邊人們一遍遍的吟誦那幾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詩歌,不同的口音,卻吟誦著同一首詩,這種寬慰在別處是無法得到的。雖說在泰山,三峽,敦煌等很多名勝都有很多詩去吟誦,但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反倒更像詩人的集會,而這里,只有蘇軾。在他處,壯觀之后便是無言。而這里,折服人的是歷史,是對歷史的巨大驚悸。
是對蘇子瞻的折服。
三
感謝宋神宗,為蘇軾送上了一份大禮,也為中國文化送上了一份大禮——黃州團練副使。有職無權,外加一份帶罪之身,可算苦到了極致。但當蘇軾走到人生盡頭的時候,回望一生,這個使他承受了無數痛苦的地方,確是他人生轉折點。“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這種刻骨銘心,是來自一種享受的樂觀。
東坡在享受承受,在無米無柴的時候,能學著用自己的雙手去創(chuàng)造,開了東坡,建了雪堂,不再為治水東奔西走,為朝廷變法上通下談,從一個政治首腦到一個田間老農,一個完美的轉身。雨洗東坡之后,一人獨行,佇立在天地間,天地與我為一,低沉的吟道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何等的瀟灑。
在這兒,他認識了米芾,認識了季常,認識了張懷民。同樣也認識了自己。在這兒,他寫出了兩篇《赤壁賦》,一首《赤壁懷古》,一篇《記承開寺夜游》,難怪林語堂先生稱他為“The Gay Genius”。Gay?是因為他在享受承受。
人們總會認為黃州時期是他最幸福的階段,這話說對不算對,說錯又不錯。他痛苦是因為他需要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幸福是因為他已學會享受承受。貶官與亡妻之痛充斥著他的周圍,而這種痛苦的承受未免太毒了。
雖說他已適應了貶官,這此之前的他本是帶著無畏上路,但黃州似乎的確超越了他的想像,像用他自己的話“寂寞沙洲冷”。在這他見識了買賣兒童,婦女歧視,官吏暴政,這一切的一切嚇傻了他,又加一副帶罪之身,處處受人蔑視,政治壓力不得不承受,心理壓力不得不承受,但好歹做為一個官吏,沒想到還有生活壓力,還要自己去承受,又加上身邊沒有了政治上幫他解圍的蘇轍,精神上幫他解圍的蘇洵,生活上幫他解圍的王弗,現在,他洛單了。但他不是驚雁,而是孤鴻,因為黃州,因為承受,所以有了蘇軾,有了東坡,但精神世界的空虛,是無法承受的,他在一首詞中寫到: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由見此時他心理的確正承受著巨大壓力,但當看到他“挾飛仙似遨游,抱明月以長終”站于赤壁之前的他已經學會了享受承受。
赤壁的產生便是他人格的產生。
因為承受使他從一個寫《刑賞忠厚之至論》的文學青澀到一個寫“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的文學大師。因為承受,使他從一個殿首擊鼓的政治憤青,成為黨政領袖,承使他建了蘇堤,承受使他發(fā)出了“但愿人長久”的胸懷。承受使他為宋四家之首。
我明白他為什么想在黃州終此一生了,大風大浪都承受過了,他哪會怕一小小黃州?從承受中走來從承受中歸去。
人生,哪怕承受太多?無法承受就去享受承受,像蘇軾《定風波》中說的: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路也無風雨也無晴。“誰怕”,那便是對承受的大無畏。
教師評語:本文來自以“承受”為話題的考場作文,作者從文化角度去詮釋這個話題,以蘇軾在黃州的經歷為主線,去塑造了一個“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大無畏的蘇東坡。承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承受壓力下的一蹶不振。應學習像蘇軾在黃州那樣學會承受,享受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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