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時代解說詞:第八集·憂慮
塞納河中分巴黎而過,它的右岸凝結著奢華與宏大,它的左岸匯聚了叛逆與思辨。左岸的巴黎第一大學近旁,矗立著一座古希臘風格的圣殿:先賢祠。
永生的燭火燈影里,安眠著七十二位法蘭西高貴的靈魂。這些偉人中間,兩位先哲占據著最顯耀的位置。他們比鄰而居,相安無事,共享世榮,他們生前卻針鋒相對,唇槍舌劍,至死方休。伏爾泰鼓吹科級與進步,他鍥而不舍地描繪著技術文明的進步帶給人類前所未有的快樂與幸福。他宣稱,啟蒙的旗幟是理性,啟蒙的基石是進步。
盧梭被后人稱為自然之子,終生的信奉則截然相反,他堅定的認為,理性是感性的壓抑,進步是人與自然的背離?茖W和藝術的進步必將導致人性的普遍退化。飄蕩在法國啟蒙運動上空,這場關于人類命運的持久爭論,沒有對錯,沒有結論,沒有勝利者或屈服者。
互聯網技術一旦離開實驗室,踏進服務公眾的現代市場,它積聚財富,成全公司,樹立英雄的能量,讓過去歷史上所有的成功者黯然失色。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全球舞臺上,谷歌與臉譜是優(yōu)勢競爭者的代表。不論谷歌還是臉譜,他們的道德形象不再像曾經的公司那樣單純,一方面他們是新時代智慧的峰巔,他們是人類史上最普遍服務的開創(chuàng)者,他們是全球優(yōu)秀青年向往的就業(yè)目的地;另一方面,他們是人類史上最普遍的侵犯者,他們是訴訟臺上最頻繁的被告,他們是公眾愛與恨的共同焦點。
“谷歌旗下的G-mail郵箱因為掃描用戶數據被起訴”。2004年,雄心勃勃的谷歌還在它上市的路演途中,就迎來了它的第一場國際控訴,從此之后,谷歌的每一次技術創(chuàng)新,幾乎都伴隨著相應的民事訴訟,谷歌在地球上的每一次服務擴張,幾乎都同時迎來法庭上的新對手,這個曾經宣稱用不作惡的公司,在內部設立了專門的隱私政策機構,和全球隱私顧問,范圍涵蓋所有谷歌產品。這個能量籠罩了全球的公司,也創(chuàng)造了它訴訟路途上的新景觀。在英國,上千萬認為谷歌跟蹤了自己在線行為的受害者,將形成人類史上最大的集體訴訟。在歐洲六個國家的數據保護機構,同時向谷歌展開聯合法律調查,這是人類史上少有的由數個國家向同一家公司發(fā)起的法律挑戰(zhàn)。
“臉譜將它的用戶的隱私信息賣給商家,將遭到起訴”。臉譜迎來它第一場侵犯隱私的訴訟是在2007年,這個后來的崛起者,在訴訟場上創(chuàng)造的奇跡,絕不亞于谷歌。201*年被判向用戶集體賠償兩千萬美元,而在上市前幾小時,又遭遇可能高達一百五十億美元的集體索賠。
伴隨訴訟成長的新時代寵兒們,已經具備了充分的新時代的市場理性,他們會在公司的經營計劃中為敗訴賠償準備專門的預算,這意味著與既定法律,與既定社會秩序的沖撞,已是這些公司預計之內的成本。這些涉及主體,遠遠超越谷歌和臉譜,幾乎籠罩所有國際化網絡公司的法律訴訟,絕大多數起因都源于突然顯赫的國際詞匯:隱私。
“像谷歌和臉譜這樣的公司,它們唯一能夠賺錢的方式,就是披露人們的個性,更多挖掘人們的個人信息,及時找到與他們個人信息相關的郵件或者短信信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失去了匿名的自由。”
——理查德·桑內特(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 教授)
即使最窮的人,在他的小屋里,也能夠對抗國王的權威。屋子可能很破舊,屋頂可能搖搖欲墜,風可以吹進這所房子,雨可以淋進這所房子,但是國王不能踏進這所房子,他的千軍萬馬也不敢跨過這間破房子的門檻。這是二百五十年前,英國首相老威廉·皮特在國會的一次演講,日后在西方演化為“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的個人權利格言。
1936年,英國國王愛德華八世訪問康華爾礦區(qū),國王站在一座破舊房屋的門口,恭問主人:我能進來么?貧民和國王都熟知這條知名的格言。
在佩劍作為個人武器的歲月里,1832至1835年的三年間,僅在巴黎就有一百八十多起由記者們參與的決斗事件,其中將近四分之一的參與者永遠的倒斃在這力量的,更是精神的交鋒中。決斗的起因,大都出于個人的隱私被觸動或侵犯。
美國獨立戰(zhàn)爭的發(fā)端地——波士頓,是現代隱私權概念的原產地。1890年的一個夏夜,身為參議員女兒的華倫夫人,在家中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社交宴會。次日早上,當她從甜蜜滿足的酣睡中醒來,卻在波士頓當地的《星期六晚報》上看到她在宴會上一些讓人尷尬的細節(jié)。憤怒者的行動是歷史性的,她的丈夫,畢業(yè)于哈佛大學法學院的波士頓報業(yè)巨子山繆·華倫與自己的同學,日后成為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劉易斯?布蘭迪共同撰寫了《隱私權》一文。并發(fā)表在1890年12月出刊的《哈佛法學評論》上,這是隱私權概念在人類社會發(fā)展中的首次出現。
“我們需要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待問題,假如想想你自己的曾祖父母,例如我的曾祖父母,他們住在小村莊里,他們根本沒有隱私可言,所有人都知道每個人的每件事,當然,隱私是和大城市相關聯的,確切的說是和匿名相關,不是我們有隱私,而是沒有人知道我們,因此我們的隱私就得到了保護。我們就像是樹林里的葉子。”
——盧恰諾·弗洛里迪(英國牛津大學互聯網研究所 教授)
如果說伴隨著工業(yè)化的都市化進程,密集生存的陌生人世界,是現代隱私意識的社會土壤,那么具體的商業(yè)利益動機,則是侵犯隱私的社會元兇。1902年的紐約,一家面粉廠的主人總是瞪大著眼睛,在人群里捕捉著青春與美麗,未經個人同意,他將一位美麗少婦的肖像印在了面粉廠的宣傳廣告上,在鄰居的挖苦諷刺中,大病一場的少婦,將侵犯者告上了紐約的州法院。由此,隱私權作為法律明確保護的權利,第一次寫入人類的法律之中。
“我將辭去總統(tǒng)一職,明天中午開始生效。副總統(tǒng)福特,將在這個辦公室就任下一任總統(tǒng)”。1974年名揚天下的“水門事件”之所以成為美國和歐洲輿論中的持續(xù)熱點,導致這一事件的主角成為美國第一個辭職下臺的總統(tǒng),根本原因在于,尼克松嚴重侵犯了社會的隱私權意識。尼克松的行為,讓整個美國感到恐慌,連地位相近的政治對手都難以幸免,何談普通公民的隱私安全呢。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歐美國家相繼衍生出龐大的保護個人隱私權的法律體系。美國僅在聯邦立法中,涉及個人隱私的法律將近四十部,被認為是隱私權立法最發(fā)達的國家。在今天美國的某些州,擅自搬運、打開或翻撿居民整理好扔在自家門口的垃圾袋,有可能面臨法律起訴,因為在拋棄的垃圾中,可能會帶有包含個人隱私的信用卡收據、購物賬單、透漏你健康狀況的藥品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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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匹茲堡市的波林夫婦,人到中年,終于獲得了心滿意足的住處。地處郊外富蘭克林公園,風景宜人,清靜祥和。好日子剛剛過去兩年,身邊的風景如常,心中的風景卻不再,谷歌幾乎無所不在的眼睛,發(fā)現了他們。繁茂樹木遮掩下的房屋,還有他們的游泳池,被送上網絡,他們?yōu)閷で笏矫芏倪x擇的居所出現在天下人的視野之中。
201*年轟動臺灣地區(qū)的新聞,發(fā)生在花蓮市一棟二層的住宅,一位女子裸體在她的居室中活動,不小心來到窗戶邊,正在馬路上作業(yè)的谷歌街景車,卻將這一瞬清晰而永遠地留在了人類的視線里。視線難及的高處曾經是秘密的保護者,但荷蘭海牙的一男一女卻是不幸的,他們分別躺在自己住宅的最高處,在屋頂上曬日光浴,周圍所有的視線,都不可能窺探他們的從容與安詳,但是“谷歌地球”的取景衛(wèi)星如同鳥兒一樣,從上空飛過,將他們的裸體直播全球,于是這相隔好幾條街道的一男一女,很難再安心享受那份愜意了。
“技術能給予我們隱私,同時技術也能剝奪隱私,我認為隱私是個人自尊。我不認為人們能夠自由生活,當他們知道自己隨時被監(jiān)視的時候。”
——辛迪·柯恩(美國電子前沿基金會 法律主管)
在屋里就是安全的嗎?關起門窗就是安全的嗎?曾經翻墻越屋的窺探,在今天是那么容易。美國新澤西州羅格斯大學,學習音樂的一年級學生泰勒?克萊曼小提琴演奏出類拔萃,是校樂隊的重要成員,如同許多有特別才智的青少年一樣,他性格敏感而靦腆。但就是他在世界上車流量最繁忙的華盛頓大橋上一躍而下,成為轟動美國的一出新聞事件的主角。原因是克萊曼的一位同學將一個不足十美元的攝像頭,裝在了他的寢室,將他與另一位同性同學的親密約會,向屋墻外面的世界實時播放。
人類在過去歲月建構的所有私密空間,都不再是那么私密了,我們習慣上熟悉的,所有的物理屏障,都不能遮擋外部的視線了。過去的籬笆、院墻,越來越精致的門窗、越來越精密的編織物、越來越醒目輝煌的私人領地,都不再是秘密的護衛(wèi),不再是心理安全的依托。過去鎖在保險柜里,鎖在自家的抽屜,留在自己的影集中,寫在特別的筆記上,不愿為人所知的東西,現在幾乎都是數據,都是光纜盡頭的礦藏。
“互聯網給你一種身處泡沫的感覺,雖然沒有人注視著你,但事實是,很多人都能看到你,你的互動往往處于非常公開的空間里,并且他們是可記錄的。在你看來,你覺得自己在家里,在一個房間里,沒有其他人看著你,沒有其他人關心,但事情可以被傳遞。”
——莫妮卡·惠蒂(美國萊斯特大學 教授)
不僅如此,人們社會生活的另一重空間,遠離我們熟悉環(huán)境的公共空間也不再是安全的。你無法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之中。在俄羅斯歐亞地理交界處,彼爾姆市,二十四歲的姑娘瑪麗娜,正在欣賞俄羅斯網絡公司推出的街景實況服務,不幸的是她在密集的鬧市中看到了她最熟悉的身影,并最終確定是她長戀五年的男友。這一跨時代的偶遇,無可挽回地使他們勞燕分飛。
“我還記得在幾年前,加拿大溫哥華有一場騷亂,當時有這么一張照片,照片上,街道都被警察清場了,一對年輕的情侶,看上去是在擁抱的樣子,躺在馬路上。這張照片會讓我們回憶起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那張標志性的照片:一名從戰(zhàn)場歸來的水兵,在人群中親吻著一名護士。那張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拍攝的照片非常著名,每個人都能認出這張照片,但沒人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誰。他們在那兒,有人拍了下來,然后他們消失了,照片留存了下來,他們的名字卻無人知曉。但是現在到了二十一世紀,類似的照片被上傳到網絡,我們在幾個小時之內,就確定了照片中兩人的身份,而且是被他們的家人確定的。”
——鄧肯·沃茨(《六度分隔》作者)
【分節(jié)】
“在座各位誰擁有手機?一直舉著……”這位青年演講者,名叫斯佩茨,他在新時代的特殊經歷,將他送上了世界級論壇的中央。
“2007年德國通過了一部法律,人們智能手機的數據和來自網絡端口以及人們郵件的信息,要被儲存六個月之久。我只想知道,我們有哪些數據會被儲存,以及這種儲存的限度是什么,另外我們是不是能夠取回這些數據,而電信公司卻對我說不可以,所以我決定要起訴他們。”
——馬爾特·斯佩茨(德國電信用戶)
這個執(zhí)著的手機用戶,執(zhí)著地經過三年司法交涉,終于成功迫使德國電信將他的通信記錄送還主人,電信公司保留的斯佩茨過去六個月通話、短信、郵件、網絡瀏覽的記錄,高達三萬五千八百三十行。“鼠標滾動瀏覽這些數據,根本看不到末尾。”這些信息,可以將一個人過去的行為,清晰的描繪出來。
“當他們掌握這些長達半年的數據后,可以清楚的觀察到,一個人的行為方式,停留的地方,晚上睡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起床,晚上和誰打過電話,以及這些通話的具體時間。”——馬爾特·斯佩茨(德國電信用戶)
斯佩茨的遭遇不是他一個人的,是整個人類一個時代的遭遇。勢不可擋的網絡爬蟲們,爬進了千家萬戶,爬入了你的每一個日夜。你交往交流的所有痕跡,都不再是你自己的。你昨天和今天的每一個足跡,都不會被時間磨損,將清晰地成為善意或惡意的他人通向你的路標。
201*年《紐約時報》科級專欄作家尼克?比爾頓出于好奇,他進行了一個網絡上的陌生人搜索之旅。
“我大概花了10分鐘,然后我已經知道她是誰,她在哪里工作,住在什么地方,我只是通過她的照片,對照她在其他網站上的用戶名和照片,就很精確的了解了她。”
——尼克·比爾頓(美國《紐約時報》科技專欄 作家)
僅僅十分鐘,尼克·比爾頓收集到一個陌生人豐富的信息,甚至通過她正在使用的一個手機軟件,查看到她清晨晨跑的路線圖。
“那一刻,我推開電腦,當我打開了這些網頁,突然覺得非?膳,這個人我從來就不認識,我卻知道她的這些私人信息。”
——尼克·比爾頓(美國《紐約時報》科技專欄 作家)
事實上,比爾頓的恐懼已經屬于全社會,今天你獨處時在互聯網上所做的每一次點擊,甚至每一次刪除,都被網絡原封不動的記錄下來,而且存放在我們無法探知的某個服務器角落里,無一遺漏,分毫不差。
“我覺得,這似乎是互聯網時代的悖論,一方面,互聯網給了我們巨大的自由,任何人都能夠暢所欲言,并被全世界知道,我們獲得比歷史上任何時候更大的自由,同時數字技術的進步,也同樣意味著萬事萬物都能被追蹤,經過追蹤,個人信息和行為將顯露無疑。”
——大衛(wèi)·溫伯格(美國哈佛大學互聯網研究中心 高級研究員)
在被稱為“大數據”的網絡時代的收集和儲存能力面前,未來的每一個人,在執(zhí)意的搜索面前,都無所遁形。
“有沒有看過一個漫畫,一條大狗坐在電腦旁邊上網,旁邊還有一條小狗,大狗對小狗說,在互聯網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事實是人們不僅知道你是一條狗,而且知道你早餐吃了什么,你穿了什么衣服,你拿著手機到處轉轉,他們就知道你在哪里。你的隱私沒有了,也許是在無意之間,但隱私就是沒了。”
——倫納德·克蘭羅克(互聯網之父 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 特聘教授)
“我的擔憂不是因為,我們進入了一個被監(jiān)視的社會,而是我們進入了一個人類行為被如此精確預測的社會,并且我們將要因此而懲罰人類,我們降低了人類自由的意志,以及人類的個人特征,而這些遠比被監(jiān)視更加危險。”
——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英國牛津大學互聯網研究所 教授 《大數據時代》作者)
人類面臨的危險已經被描繪得具體而真切,英國劍橋大學的研究者已經表示他們通過網絡數據可以預測一個人的性取向,判斷一個人的父母是否曾經離婚。美國東北大學跟蹤研究了十萬名歐洲手機用戶,分析了1600萬條通話記錄和位置信息,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預測一個人在未來某時刻的地點位置,準確率可以達到93.6%。
“徹底的透明化,將使我們不成為人,只有人們保持一定程度的自我隱私,我們才不會丟掉人的核心—人性,我們才不會丟掉人類最重要的東西。”
——安德魯·基恩(《網民的狂歡》 作者)
時代性的技術帶來更重要的改變,網絡中的數據將因永久保存而永遠存在。網絡為人類實現了不會遺忘的記憶,網絡永遠記住了每個人的每個行為。
美國教師米歇爾,年少時曾經嘗試過大麻,盜取過她喜歡的某件物品,20歲的時候,她為此專門寫了一本書,反省自己的少不更事,并上傳到網絡。在她32歲時,這部作品中私人的劣跡被同事發(fā)現,于是她失去了當下的工作,此后的數年間,她輾轉美國各地求職都被拒絕,她知道是自己的過往又被一次次搜索了出來,少時的大麻和偶然的偷盜成為她擺不脫的人生噩夢。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可以說愚蠢的話,做愚蠢的事,沒有人會知道,也不會被保存下來,但現在你做的每件事情,你在臉譜,推特上這些動作,都會被永遠地記錄下來。”
——丹尼爾·格羅斯(美國《新聞周刊》 編輯)
加拿大心理咨詢師安德雷菲爾德瑪在穿越美加邊境去接一位朋友的時候,他毫無思想準備的被美國警方扣留,當值警察在網絡搜尋中一個嚴重的網絡信息跳了出來,這位加拿大的來客服用過致幻劑,盡管這件事發(fā)生在40年前,是菲爾德瑪在6年前的一篇論文中自己引用的,即便如此,4個小時候獲得自由的菲爾德瑪被告知不得再進入美國境內。此時,年逾古稀的菲爾德瑪已經兒孫滿堂。
“現在與過去的一個不同,我認為是互聯網不會忘記信息,你可以非常容易的找到一個人的所有信息,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私家偵探是非常容易的,因為每個人的信息就在那兒。這對社會應對而言是有意思的演變。”
——阿萊克斯·克羅托斯基(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 訪問學者)
“‘遺忘’在我們的社會中,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我們的頭腦非常聰明,我們忘掉最多的就是,在當下與我們不再有關聯的事情,隨著我們原諒某些人,原諒他們的過失,我們同時也開始遺忘他們的過失,如果我們不能再遺忘,因為我們時常想起,其他人對我們做的不好事情,如果我們不能忘記,我們就更不能原諒,隨著我們進入一個‘無法遺忘’的時代,我們也許會進入一個‘無法原諒’的社會,這非常令人擔心。”
——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英國牛津大學互聯網研究所 教授 《大數據時代》作者)
網絡永遠記住了我們,網絡不會遺忘每一個歲月。我們在數字時代實現了永生,但沒有人知道那些永遠存在的數據,會在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給一個人帶來什么。
在培育寬容胸懷的社會路途上,頗有收獲的現代人,又來到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集體窘境當中,所有人的成長都伴隨著時間的維護 ,所有人人性的美好,都吸食者遺忘的營養(yǎng)。當社會不再遺忘的時候,我們將如何面對我們自身,我們將如何面對完全不同的他人,我們還會擁有尊敬的師長嗎?我們還會擁有心中完美的父親和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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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ǖ聡 斯塔西博物館)這一棟樓房并不普通,這里儲存著現代公民對國家權力的深刻畏懼,柏林墻摧毀之際,積累了長期憤怒的人們沖進了這里,不論是曾經的西德人,還是曾經的東德人,都被原東德國家安全局里保存的秘密震驚了。
“這些信息被搜集得非常詳盡,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想象,它們涉獵的范圍之廣,讓我非常驚訝,人們常會自問,我的某個朋友是不是間諜,麥克風藏在哪里,街上是不是有人監(jiān)視我。”
——約爾格·德里塞爾曼(德國史塔西博物館 館長)
這些出于監(jiān)控公民而建立的秘密檔案,橫起來排列長達120公里,包含了600萬人的私人信息。其中,有140萬張圖片,16.9萬份錄像錄音帶,以及15500袋撕碎的材料,當年東德政府以10萬秘密警察歷時40年創(chuàng)造的這一“成就”,與互聯網時代美國監(jiān)控全球的數據相比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2001年“9.11”事件后,龐大的對公民的監(jiān)控計劃在美國秘密展開,國家安全局當時的服務器已無法裝填搜集到的海量數據,他們?yōu)榇嗽讵q他州布拉夫代爾小鎮(zhèn)建立了數據儲存中心,足夠儲存這個世界100年的有價值的電子通信。
時至今日,美國政府對公共信息的搜集和監(jiān)控已擴大到全球70億人。這里反對和堅持都理直氣壯。
“這幾年,棱鏡計劃和其他的情報計劃保護我國和其盟國免受恐怖襲擊。”
——基恩·亞歷山大(美國國家安全局 局長)
“我們知道他們收集了美國的電話記錄,他們收集監(jiān)控了深海電纜,我們知道他們,從國外復制了人們的通訊記錄,都是非法的,全球所有公民需要站起來,呼吁我們在交流時應有的隱私,這是人類尊嚴的一部分。”
——辛迪·柯恩(美國電子前沿基金會 法律主管)
“我們被當作可疑的人對待,國家安全局監(jiān)控著我們一切行為,通話、郵件信息,追蹤我們的行蹤,還有間諜或私人公司,通過電腦和瀏覽的網頁監(jiān)控我們,他們拿我們的信息做了什么。”
——國外街頭戴面具的游行示威者
“國家安全問題是每個政府都面臨的問題,安全性的強度通常取決于掌握更多國家動態(tài)的信息,如果我們想要保護,我們就需要預測,如果要預測,就要獲得信息,這就意味著要監(jiān)控,每個政府都具有保護公民的職能和保護公民不受侵犯的職能,但這兩項職能是相違背的,那么安全性和隱私性之間的平衡,是每個國家都面臨的困難抉擇。”
——盧哈諾·弗洛里迪(英國牛津大學互聯網研究所 教授)
在數據化的河流匯成浩瀚海洋的新時代,美國政府缺乏約束的努力也不過采集了滄海之一粟,更多的數據不是任何政府和能量能夠掌握和駕馭的,他們存在與服務今天生活的無數大大小小的網絡公司的服務器里。
“我認為人們始終都要問自己,如果說互聯網上一些東西是免費的,真的是免費的嗎?免費的意思就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真的不需要成本嗎?因為商業(yè)的規(guī)則就是,總是有人要支付費用,如果你不知道誰被賣了,那么就是你被賣了。”
——丹尼爾·格羅斯(美國《新聞周刊》 編輯)
早在2005年,美國司法部以打擊兒童色情犯罪為由要求美國四家公司:美國在線、微軟、雅虎和谷歌提供網絡搜索的數據信息。類似的請求,僅在201*年上半年,谷歌就接到超過萬次。
“日前既有運用個人信息,獲取經濟利益的需求,獲取個人信息的需求,在全球范圍內存在著一種,監(jiān)控產業(yè)集合體,私有數字媒體公司,與政府機構合作,來創(chuàng)建一個大型的監(jiān)控體系。”
——克里斯蒂安·?怂梗ㄓ姑羲固卮髮W 教授)
更普遍的沖突和博弈,發(fā)生在普通公眾與網絡公司之間。英倫島上偏居一隅的布勞頓小鎮(zhèn)因一場與谷歌之間的戰(zhàn)爭名揚天下。2009年小鎮(zhèn)居民成果圍堵了谷歌的街景車,將2000居民的生活捍衛(wèi)在了谷歌街景地圖之外。在韓國、日本、印度都發(fā)生了當地警方叫停谷歌街景的事件。意味深長的是,谷歌車的阻攔者未必不是谷歌信息的需求者。即便是手拉手組成人墻阻止谷歌車通行的布勞頓小鎮(zhèn),鎮(zhèn)上居民數以千計的終端上仍然流淌著小鎮(zhèn)之外的世界。那些看似巧取豪奪的數據擁有者,卻因這份擁有,成為人們生活和生存的重要依賴。
因為追蹤顧客瀏覽習慣而在歐美屢遭起訴的谷歌,在一場大規(guī)模流感爆發(fā)時,依據用戶的搜素瀏覽記錄,迅速準確地判斷了流感的傳播方向,而官方的疾病控制中心需要一兩周的時間才能跟上谷歌的步伐。
“‘大數據’時代中數據的真正價值,體現在所謂的‘二次用途’中,數據的這種使用,在這之前從未有人想過,在‘大數據’時代,舊的隱私條例就失效了,失效后,我們就需要新的條例,同時,我們還要盡可能讓數據長久存在,因為數據有很多附加價值,定時刪除數據,是我們在保護大數據使用價值和保護個人隱私之間,求得平衡的一個辦法。”
——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英國牛津大學互聯網研究所 教授 《大數據時代》作者)
在谷歌被法國當局以違反當地隱私保護規(guī)定處以罰款的時候,谷歌全球隱私顧問彼得·菲萊舍說:《歐盟隱私法案》已經死亡,不適合指導當前的業(yè)務實踐。
在應對一起民事訴訟時,谷歌發(fā)言人宣稱:在當今的衛(wèi)星圖像技術面前,完全不隱私是不存在的。
“我們想赤裸地看到其他人的生活,設身處地的想一下,有誰愿意生活在玻璃房子里,讓其他人站在那兒,觀看你生活中最私密的部分。()所以我看到好的一面,也看到壞的一面。但不論好壞,它都在步步逼近,這就是歷史正在前面的方向。”
——彼特·柏克(英國劍橋大學伊曼紐爾學院 榮譽教授)
在個人隱私與網絡活動的對立中,互聯網公司通常的策略是給你選擇權。如果接受服務則留下痕跡,若要隱私可以拒絕服務。但在洶涌澎湃的數字化浪潮中,在生活立體的數字化之后,普通人的選擇權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告訴你,互聯網絕對是矛盾的,它能給出最好的和最壞的(未來),而這取決于人類自己。”
——讓·諾埃爾·讓納內(前法國國家圖書館 館長)
人類的精神來到了歷史性的十字路口,擁有隱私的人類當然是幸福的,人性不可示人的一面有了活動和收藏的處所。于是,人際相處的社會天空里便總是蕩漾著自尊、柔和、高貴的云霞。不幸的是,在人類歷史上,利害、效能總是成為與精神較量的勝利者。
“我認為互聯網終結了隱私,互聯網技術出現后,人們通常都跑向同一個方向,他們都異常興奮,然后他們突然意識到,我們該怎么辦?我們怎么回到過去?我們沒法離開互聯網,沒有網絡就像沒有了電一樣,我們沒法再像以前那樣生活了。”
——尼克·比爾頓(美國《紐約時報》科技專欄 作家)
谷歌的街景車還未駛出人類爭議的視線,利用臉部識別技術的圖像搜索又來到人們身邊,你偶爾露面的一瞬就會勾連出你人生痕跡的所有。
在伴隨互聯網成長的全過程,波及全球的保衛(wèi)隱私的戰(zhàn)場上,中國身處情境的復雜性,既來源于特定的發(fā)展階段,更來源于過去連綿不絕的數千年的文明史。
中華的先人對人性的判斷充滿了樂觀,數千年里,這個成就不凡的文明,動員每個成員不懈余力地追求完美,她認為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圣人,她崇尚心底無私天地寬,事無不可對人言。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個人隱私權仍然是一個未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的新命題。
學校里的教師該不該查看學生的日記?母親該不該允許女兒有一個鎖起的抽屜全社會并未達成普遍的共識。
背負著傳統(tǒng)前行的中國,伴隨都市化生活個人隱私意識剛剛崛起,隱私觀念和隱私法規(guī)還缺乏建構,解構隱私的新時代已霍然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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